以往这个人,一身素衣也能骚得五颜六色。
如今精神萎靡,说话也恹恹的。
不过好在没有耽误正事,虽然只有三言两语,但是意思尽说清楚了。
北地目前分崩离析,与大晋跟中原列国的对峙关系比起来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刘隗现在占了天时,那是因为他的野心配得上他的运气。
其余的便不占了。
李祎说他现在委顿在统万城,但凡敢动一兵一卒出城,一定会被他那个太子兄长射成筛子。
因此地利是没有的。
而在一众皇子中,刘隗身份最低微,又是罢质而归。
他麾下仅有的那些人马,要么是想借着他的名头起事。
要么是对当权者怀有异心。
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说,这些人会一直对他矢忠不二。
自己之所以对他颇多防备,是因为有前车之鉴。
当年先皇在位时,胡人还未南渡,原本是不成气候。
可他们十分懂得暗度陈仓,不断宗结乡党征发流民,三五年内众至十万,使得中原许多士族被迫南迁。
偶尔回想起来,仍然觉得心有余悸。
但今晚李祎带回来的另一个消息,让他稍稍安心了些。
不是胡人内变,兄弟阋墙。
而是即便在统万城,胡人也大多着汉服说汉话。
甚至很多匈奴贵族改了汉姓。
之前他只知道生活在中原的胡人愿意接受汉化。
没想到他们的老巢也是这般光景。
司马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,但莫名觉得,胡人能从马背上下来,老老实实坐胡床吃汤饼,也许意味着,有朝一日化洽四海不是空谈。
当然还有最坏的可能,那就是胡人也这么想。
……
两人议完正事,李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御书房里换了熏香,倒是叫他一下就闻了出来。
他摊在椅子上甩了甩袖子,行状慵懒。
“我不想在长生观了。”
司马策一时半刻揣摩不出他的意思。
毕竟他当年去长生观也是为了明志,不让家里逼他娶妻。
之后这个道士让他一做就是六年,原因也不必多问。
可是为什么突然又想还俗了。
“为着哪桩?”
“累了。”
“那你还俗之后,预备做什么?”
“还没想过,不若你让大中正也考较一下我,然后让我入仕?”
司马策自然知道,以李祎的家世家学,入仕对他来说就是囊中取物。
可是一想到以后他要上朝上殿,想必自己不会再有安生日子过了。
本来当皇帝就烦。
“这个容后再议。”
“那我就去卫凌那里,当个授业恩师,以后门生遍地,万人敬仰。”
司马策又陷入沉思,当夫子,确实也算传承衣钵。
论理不失为一桩美谈。
可建康的后生恐怕经不起他几年祸祸。
毕竟他们才是大晋往后的根基。
思忖再三,司马策召来娄中贵找出一本簿子。
“这是中书览册,你先看看。”
李祎半信半疑地接过去,略翻了翻问道:
“这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吗,哪里还有虚位以待?”
司马策笑着挽了挽袖子。
“这就要问问你,瞧上谁的坑了,可以现杀。”